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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5章 番外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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鄧一帆想要拍中國最好的偶像劇, 可畢業後的她, 不是埋頭做策劃,就是熬夜寫劇本。每天半夜踏著星光回自己租住在五環邊上那個小套間的時候, 她便覺得生活裏滿都是茍且,詩和遠方已經去了美國。

理想這個詞太沈重, 而現在的她,雙手端著飯碗外便再無餘力。

忙碌的工作之餘, 偶爾周末休息一天,她會拎一些水果和玩具去向嵐家裏玩耍,和小肉肉樂一會兒, 煩惱就全部都消散了。理想的生活不是沒有, 只是不在自己身上, 每次看到那小兩口樂呵呵撒嬌吵嘴,抱著小肉肉熱熱鬧鬧的樣子, 她也就很幸福了。

那是一個春天的夜晚, 氣溫還沒有上升, 她接到了王潤秋的電話。她在電話裏吞吞吐吐, 鄧一帆等得煩躁了,說再不說的話, 我就掛電話了。她哇地一聲哭出來,希望鄧一帆去接她。

鄧一帆連夜十二點打車去四環路內王潤秋租住的套房, 到樓下的時候,她一個人穿著單薄的外套站在夜風裏,腳邊一個小小的行李箱子。她說, “一帆,我分手了,沒地方住,可以在你那裏住幾天嗎?”

鄧一帆看著她,沒問為什麽,點頭,道,“你可以住很久,但是要分攤房租。”

王潤秋抱著她,嚎啕大哭,卻什麽都不說。

鄧一帆大概知道,在李行達畢業去美國後沒多久,王潤秋便主動斷了和他的聯系。她在一家央企找到工作,還算輕松,就是環境比較封閉,去了沒多久,認識了一個據說是學長的同事。那段時間她是非常快樂的,偶爾的電話和微信狀態顯示,她已經忘記了李行達,開始了新的生活。甚至沒多久,她就和那位學長開始了同居的生活,這個嬌嬌的女生,學習著一個小主婦必備的各種技能。

鄧一帆以為屬於王潤秋平凡的幸福就此開始,沒有料到她居然在一個深夜走出了家門。大概是無助,雖然向鄧一帆求助了,但還是不願意把傷口展示給她看。

兩個女生開始了簡陋的同居生活,鄧一帆沒想到王潤秋居然還真是一個溫婉的小主婦。她早出晚歸,大大咧咧,有時候忙就不吃午餐或者晚餐,家裏的衛生也是一個周馬馬虎虎打掃一次。

王潤秋一來就嫌棄這樣的生活實在太敷衍了,她將兩個人的小屋子打掃得幹幹凈凈,客廳裏那些老舊的家具也擺得整整齊齊,廚房和衛生間的陳年汙垢也用刷子清理幹凈。周末閑的時候,她去買了碎布頭自己做抱枕和桌布窗簾,居然把一個破落房子搞得頗為小資。

她也看不慣鄧一帆的飲食習慣,每天早晨起來做早餐,一定要兩個人坐在一張桌子上吃完再去上班。後來,發現鄧一帆午餐和晚餐不規律,她專門去買了保溫飯盒,早餐就把她的午餐做好,讓她帶著去上班。鄧一帆一個人落拓習慣了,哪裏耐煩被這樣細致地照顧,更覺得是被管束,偶爾會故意忘記帶飯盒。

她記得,那天是周末,加班,王潤秋早早起床給她做了飯盒,她故意將飯盒忘在廚房。臨近中午的時候,接到王潤秋的電話,她居然把飯給她送到辦公室樓下了。趕方案趕得上火的她語氣很不好,讓王潤秋在樓下等著,她下去,接了飯盒,道,“一頓不吃餓不死。”

王潤秋道,“現在年輕的時候不保護好身體,等老了就知道厲害了。”

“你怎麽這麽啰嗦,老媽子會被嫌棄的。是不是就因為這樣,才被人甩了?”

鄧一帆話一出口,就知道要糟糕了,果然,王潤秋的雙眼立刻充滿了淚水。她努力控制著,但眼淚還是流了下來,她不想讓鄧一帆看見自己哭的樣子,轉身就走了,瘦削的肩膀一聳一聳的。

她捧著飯盒站在原地,看著王潤秋走遠,想要去說對不起,但怯懦占據了她的心,眼睜睜看著她走掉了。

上樓的時候,一起加班的同事湊一堆吃飯,看見她的飯盒,拎過去打開,一陣驚呼。裏面有肉有菜有湯,還有香噴噴的米飯,大家一起吃著笑著,她卻沒有任何胃口。

直到有個同事說,“一帆,你家裏是不是有個田螺姑娘呀!”她才回過神來,收拾東西,回家。

到家的時候,王潤秋正在收拾行李,看見她回來,也不說話。

鄧一帆站在門口,道,“對不起,我說錯話了。”

王潤秋還是沒說話,將行李箱鎖起來,起身,摸出鑰匙放在茶幾上。

“我說,對不起——”

“一帆,謝謝你收留我這段時間,很感謝你。”

“你去哪兒?”鄧一帆沈著臉,“你住哪兒?”

王潤秋垂著頭部說話。

“你是住大街,還是回那個男人那裏?”她氣急攻心,“你給他做了一年多的老媽子,分手就把你趕出來,不聞不問。他難道不知道一個女人半夜走在大街上危險?他難道不知道一個女人在這城裏求生艱難?他有問過你一句以後怎麽辦嗎?你還要回去?”

王潤秋固執地拖著行李箱往外走,鄧一帆拉著她的手腕,“你別走,我錯了,你原諒我。”

“我沒怪你,你說得很對,我知道這是我不招人愛的原因。”她抽噎著,“我會改,所以,你別管我。”

“我不管你,你要走,等找到合適的房子再走,那個時候,我不攔你。”

此後,兩個人之間的氣氛變得尷尬起來,王潤秋照舊準備一日三餐,但再不敢強迫她帶或者不帶飯盒;而鄧一帆也收斂著自己的脾氣,不想去刺傷那個軟趴趴的女人。

有時候工作實在太多,去辦公室趕稿子太費時間,她會申請在家裏辦公。整宿熬夜,為了不打擾王潤秋休息,她就在客廳用電腦。

半夜的時候,窗外街燈常明,累了起身去落地窗前站一會兒,看著外面的燈光,她會想,此時的美國是不是也這麽的安靜。對李行達的思念,突然不可抑制,她打開硬盤裏層層掩埋的那一份視頻。

那是一個年輕的少年,衣衫嚴整地坐在教室裏,完美地表演著一個聽話學生,只有當他被拉出教室的時候,他會撕開自己的面具,在深夜的無人大街奔跑著。

她溫柔地看著電腦屏幕上的那個少年,夜風吹起他的衣角,眉眼精致而倔強,她還記得她描述自己想要的意向和場景的時候,他說,“鄧一帆,你是神經病嗎?一個男人,對自己的未來孜孜不倦的追求,明明一只腳已經踏出了原來的泥潭,他怎麽可能會被一個那樣墮落的女人誘惑著放棄自己呢?如果他是那樣的人,又有什麽可傷感的呢?”

是了,她忘記了,真正的他,太了解和明白自己,他不屑放縱,他沒有時間悲傷,他即使是愛上某個人,也只是因為她身上無限的活力和希望。他不是暗夜裏妖嬈的花,他是春天的白楊樹——

而她才是那個躲在角落裏,默默的仰望,渴望著他能夠墮落,給她一個得到他的機會。

畫面放到最後,少年和那個誘惑她墮落的女人,一起墜入深潭,他張開雙臂,擁抱的不是未來,而是毀滅。

她摸出一支煙,點燃,火光照亮眉眼,淚痕滿面。

王潤秋站在臥室門口,安靜地看著她。她沖她招招手,她走過來,她將自己口中的煙遞給她,“抽一口?”

王潤秋看看她,再看看電腦屏幕,最終的畫面靜止在李行達仰望著黑沈沈的天幕上,他分明的側顏仿佛一柄劍,直入人心。她接了煙,放在口中,吸了一口,卻咳嗽起來。

兩人坐在沙發上,鄧一帆重新播放視頻,兩人無聲地看著,閃爍的光照在兩張年輕的面孔上。

“他笑起來的樣子和行達有點像。”王潤秋開口,軟軟的聲音,仿佛一把蜜糖,“我喜歡哄他笑,只要他高興了,我做什麽都可以。”

鄧一帆重新摸出一根煙點煙,手抓了抓寸短的發,嗯了一聲。

“本來相安無事的,結果徐娜發了一封郵件過來,裏面全是行達的照片,各種笑的樣子。被他看見了——”

鄧一帆深吸一口煙,慢慢吐出煙氣,白色的煙籠著電腦屏幕,少年的面孔模糊起來。

“他翻到了校內網,知道了行達,又偷看了我的日記。”

鄧一帆嗤笑一聲,抖抖煙灰。

“在我差不多已經要忘記行達的時候,生活突然被破壞了。他求我不要走,是我自己要走的,我沒辦法面對這麽卑鄙的自己。我不堅強,也不清醒,我不知道那是移情還是真的喜歡。”

之後再不說話,兩個人安靜地循環播放著那短短的視頻,看著裏面的少年冷漠、絕望、瘋狂以及笑得糜|爛的樣子。

王潤秋沒有再說要走,鄧一帆變得更加隨便和大大咧咧。

工作工作工作,沒完沒了的工作,像一頭拉磨的驢子,已經記不得擡頭看天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了。

從春天到夏天,從夏天到秋天,直到過年,全城的人都忙忙碌碌地要回家過年。

李行達發了一封郵件來,“一帆,今年回國,在城中轉機,可否一起回家過年?”

她看著那封郵件,數了數日子,自兩人最後一次告別,除卻偶爾的郵件聯系,至今已有九百六十天整沒有過任何交流。

她又想要抽煙了,摸著包包裏的煙盒,空空如野,一定又是被王潤秋給收起來了。她起身,將客廳和臥室翻遍了,卻連根煙頭都沒找見,煙癮起來,人就煩躁,她大聲道,“王潤秋,我的煙呢?”

王潤秋在廚房燉甜湯,她道,“你少抽點吧,又該咳嗽了。”

“沒精神。”

“出去跑一圈。”

鄧一帆站在廚房門口,看王潤秋低頭調弄糖水,不說話了。她的側面非常溫婉,臉上經常帶著嬌笑,偶爾有些小脾氣,但大多數時候只要她大聲吼兩句,就會屈服。

“怎麽不說話了呀?”她回頭看她。

她道,“李行達今年回國,在城裏轉機回老家,約我一起走。”

王潤秋身體僵住了,良久才哦了一聲。

“你要不要一起?”

王潤秋默默搖頭,“我和你們不同路。”

鄧一帆笑一笑,“可惜了,他問晚了,我回家訂的高鐵票。”

王潤秋瞥她一眼,她戲著臉道,“好潤秋,給我一根煙抽抽吧!”

王潤秋在圍裙上擦擦手,從置物架上摸出一根煙和一個打火機給她。她道,“好家夥,藏得夠嚴實。”

鄧一帆叼著煙,王潤秋打燃火機遞給她,她低頭點煙,深吸一口。擡頭,見王潤秋眉目生動,兩頰粉紅,她笑一笑,伸手拍拍她的頭,轉身回房。

她打開給李行達的回信,“歸期已定,票不好買,無法改期。”

他自該去追求他的天空海闊,而她便在黑白之間郁郁獨行,不,也許也是有個伴的。

那些曾經有過的理想和在陽光下盛放的花兒,深埋在心底,總是有忘卻的時候,也總有重新萌發的時候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聽著音樂寫,就寫成這個樣子了,鬼知道我在想什麽呢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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